第七十三章：冷清清月下断人魂

    余晖淹没于大江大河，明月柔和皎洁的光亮取而代之地散落在硕大的院落里。

    白姝与红莹停在房门口，二人对视一眼，红莹道：“你去吧，我在外面候着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见白姝推门进屋后，又对娄苏道：“我们暂且是回不去了。”

    白姝进门，顾菌正静坐在弥勒塌上，扶额思忖着什么，门的响动都没注意，待白姝走到身旁才回过神。

    “小姐。”白姝轻声唤道，她思量着顾菌这副模样，想必是知道了。

    顾菌抬眼看她，道：“姝儿，你怎么进来的，御林军没有拦你吗？”

    白姝点点头，道：“这么说，小姐你都知道了？”

    顾菌点头扶额，道：“嗯，方才御林军传旨意，竹兰阁除澹容公主外众人都被叫到了院中。”又问：“李若水呢？”

    听了这话，白姝才知她还不知李若水被带走之事，心中思忖该怎么说得和软一些，但顾菌却叹了口气，道：“罢了，她也才负气出去，不必叫她了。”

    话毕，又道：“姝儿，你过来。”

    白姝走了过去，顾菌揽过她的腰，将她拉入怀中，抱着她，神情疲倦，白姝看着她脆弱的样子，方要出口的话又堵了回去，问：“小姐，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顾菌什么话也没说，只是搂着她的手越收越紧，片刻的沉默后才道：“御林军都是皇上的亲信，我在想，如此浩大的阵仗，怕是......宫中出事了。”

    白姝默默听着，她也明白都这么大动干戈地派用御林军了意味着什么。

    “皇贵妃娘娘如何？”李若水问，她瞥向吴簪儿，眼中略过一丝担忧。

    吴簪儿未说话，李若水嘲弄道：“看来是没什么事儿，我以为你有翻天覆地的本领，能撼动得了皇贵妃的地位。”

    这话触怒了吴簪儿，她讥讽道：“享一时安宁如何，秋后算账的日子就在眼前了。”

    李若水满不在意地道：“无中生有的事情何来的秋后算账？但......”她顿了顿，神情逐渐冰冷，道：“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？我可是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曾留下。”

    吴簪儿睃看着李若水，毫不遮掩地仇恨如洪般涌出眸中，李若水冷冷地回视着她，道：“你恨死我了吧。”

    车身晃荡，入夜的街道逐渐安宁，狭小的车厢内只有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，吴簪儿咬牙道：“我对你恨之入骨，你现在落到我手里就慢慢等着吧。”

    这样的处境，换谁都会忍不住发怵，而李若水却无动于衷，她偏过脸，道：“杀人偿命，我早就想到有这一天，不过......”

    她又看向吴簪儿，眼神满是肃杀，道：“能把我杀了就是了，你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。”

    吴簪儿被她这副死到临头还毫不悔改的态度激怒了，她目光狠厉，道：“李幽隐，你手上有那么多的血债，午夜梦回时就不怕他们来向你追魂索命吗？”

    李若水一脸坦然，道：“血债血偿，这都是我应得的，若是他们有眼，便只会索我一个人的命。”

    吴簪儿冷笑道：“你放心，我不会很快杀你的，我会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死在眼前。”

    话毕，她便等待着李若水惊惧的神情或痛苦地哀求，但都没有，她只是冷冷地扫了吴簪儿一眼，嘲弄道：“你若是做得到，也不必大费周章地押送我了。”

    吴簪儿被她说到了心头痛，怒意与恨意涌上心头，方要开口，忽而“嗖”地一声，一阵急促而又有利的风从脸庞擦过，“咔”地一声一支短箭直直地扎在车壁上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！”马车“吁”地急停下来，吴簪儿和李若水猛地倒向一边，驾马的御林军忙撩开车帘，将吴簪儿扶起。

    吴簪儿看向李若水，李若水得意地居高临下地笑看着她，吴簪儿起身咬牙道：“你这个贱人。”

    御林军将李若水拽下马车，吴簪儿一掌打在她的脸上，道：“当初在李府不杀了我，如今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了。”

    被掴了一掌，李若水也并不恼怒，她依旧笑看着吴簪儿，神情微妙，吴簪儿似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，但等她还未明白过来时，一声尖锐而又短促的风声划过耳边，李若水便倒在了她的身前。

    御林军大喊着“小心刺客！”，而吴簪儿却觉得脑子“轰轰”的什么也听不见，她趔趄两步跪地将趴倒在地的李若水翻了个身，李若水嘴角不断地冒着血沫，被箭穿透的腰腹瞬时被鲜血浸染，她狠力地按住李若水渗血的伤处，颤声道：“你不能死，你......你凭什么，你不能现在就死.....太医......不，去找个大夫！”

    “什么？你还没把李若水被抓之事告诉小姐？”红莹道，白姝蹙眉道：“暂且先缓缓吧，小姐现下还未大愈，说了再激着她。”

    话毕，又道：“先去传饭吧，思燕还未用膳吧。”

    一时，三人又出了竹兰阁，红莹对娄苏道：“你还跟着做什么，出都出不去了，你先去歇着吧。”

    娄苏忙作揖退下，白姝等娄苏走远方宽慰道：“你也别着急了，如今着急也无用。”

    红莹默默点头，道：“只是看这情形，怕是事情不小啊。”她脑中闪过浦江王府被抄时的情形，喃喃道：“这次顾府恐怕凶多吉少啊，就是不见贬斥皇贵妃的旨意，这其中估计还是有端倪。”

    二人回至贤芳轩，方传饭没多久，忽听门外喧阗之声，白姝放下碗筷出去查看，一拨人从微弱的灯笼光中涌来，两个身披绵甲的御林军拖着浑身是血的李若水闯入，白姝浑身一颤，一头发散乱，十分狼狈的女人走上前，道：“快去拿金疮药来！”

    白姝压抑着颤抖的身子，进屋去翻出金疮药，思燕依偎在红莹怀中，问：“白姐姐，外面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红莹安抚道：“无事，家中来客人了。”说罢捂住了思燕的耳朵，看向白姝，白姝道：“若水小姐受了伤，你和思燕先别出来。”

    话毕，便拿着药出去了，李若水嘴唇都紫了，摊在地上气若游丝，吴簪儿从白姝手中夺过药粉，往李若水的伤处一撒，方才还迷迷糊糊的李若水登时发出凄厉的惨叫，清醒过来。

    “太医还没来吗！”吴簪儿额上青筋暴起，这时一个小厮跌跌撞撞跑来跪地，颤颤巍巍道：“大......大人，太医来了，守门的大人说圣上有旨，顾府内不得出，外不得入，所......所以给拦在外面了。”

    “该死的东西！”吴簪儿松开李若水，拿着令牌向外奔去，走前还急匆匆道：“看好她！”

    待吴簪儿走后，白姝忙上前凑到李若水身旁，问：“若水小姐，你感觉如何？”

    李若水声音沙哑地抱怨道：“痛死了......”又道：“你离我近一点。”

    白姝听话地低下身子，凑到李若水脸庞，李若水的声音细弱蚊蝇般。

    “这箭有毒，不要再救我了，太疼了。”

    轻飘飘一句话却让白姝如芒刺背，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李若水，终于明白她嘴角流出的血为何是黑色的了。

    李若水双眉紧蹙，似乎还有什么要说的，但还未张口便被呛咳声代替，这剧烈的咳嗽伴随着溢出的黑血，白姝吓得忙去为她拭血。

    凄清的月光落满庭院，烈焰的灯火围绕在二人四周，李若水半合着眼看着那忽明忽暗的灯烛，似是从那灯影中看出了故人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大哥？”李若水不禁出口，白姝微愣，看向她目光所及之处，一盏红灯笼摇曳在清冷的寒风中，她又低头时，李若水却浑身放松地瘫倒在地，一动不动了。

    一旁的御林军看出不对，问：“这是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白姝微微颤抖着探出手在李若水鼻下试了试，此刻，吴簪儿正带了太医赶来。

    太医赶来，放下药箱，只一眼便变了脸色。

    “大人，这......”太医看向吴簪儿，一脸为难，白姝替他说了，道：“她已经死了。”

    红烛的光亮衬得李若水的苍白的脸似是透着红晕，像是生者般蕴含着复苏的气息，然而片刻，在吴簪儿一通嘶吼后，御林军撤出了院子，只留下两个看守，贤芳轩重又回归了死的宁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