撞邪(玄学) 第64节
说着,白岐玉苦笑:“大部分食物被污染了么,那几日真是靠管豹为数不多的压缩饼干过活的。压缩饼干没什么营养,吃在嘴里和吃泥巴似的,一个个都饿的面黄肌瘦,只一双双眼亮的渗人。” “杨屿森提议,我们就这样回去,什么都不带走,把这里当大家共同的秘密、宝藏,让这个尘封的密地继续在历史长河中沉睡。” “奇怪的是,所有人都同意了。” “现在再仔细一想,真的是很不合逻辑……”白岐玉揉着太阳穴,“没有人要报警、通知相关部门,所有人都想独占他。” “离开防空洞前,我们那种兴奋到战栗的心情仍无法冷却。或许,我们所有人都有预感,这样……超乎常理的、震撼三观的旅途,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了。” “谁也不想离去,没有人舍得从那扇大门上躲开视线,没有人想从这地底的另一个时代的世界返回现实。不知谁提议了一句,我们十六个紧紧抱在一起,手摞手,做了一个约定。” “什么约定?” 白岐玉放下太阳穴上的手,轻轻地扯出一个狂热又怀念的笑容。 “永远不暴露这里,永远不打扰它……如果所有人都能做到这几点,每三年便相聚于此,继续寻找它埋藏的秘密。” “我们甚至签署了一封‘暴毙协议’……啊不对,保密协议。” “保密四天四夜内发生的一切,保密四天四夜里所有的发现,保密地下水道的入口与放空洞的存在……” “不过……现在看来,”白岐玉的声音细弱的仿佛要飘到云端上去,“这个约定早已被打破。” “……所有人,我们所有人都中了诅咒,谁也逃不出……” 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。 没有人出声,白岐玉愣愣的看着线香袅袅的烟,无拘无束的飘到天上去。 “等等,小白,你看看这个……” 顺着厉涛歌凝固的视线看去,探险队群的屏幕上,管豹刚发布了一条消息。 一条讣告。 “秦小酒将于9月29日在德州市崴合山公墓举行遗体告别仪式,我将代表探险队前去参加,有空闲的队友私聊我一起。[蜡烛]” 又死人了。 这是第几个了? 嘲讽的是,再看到熟人去世的信息,白岐玉竟然麻木了。 他眼角泛红,却没有泪水,面上拧出一种似笑似哭的扭曲表情。 那双漂亮的、曾熠熠生光的瞳孔里是彻底的麻木,是积攒太久,久到伤口流脓腐烂的痛苦,看着厉涛歌心口钝痛。 厉涛歌不可避免的想起去年7月,第一次见到白岐玉的模样。 那是个难得清爽怡人的雨过晴天,组里的新校招生要来报道了。 戚戎领着他上楼,二人说说笑笑的穿过正午时分的玻璃旋梯。 灿阳过于热烈的光被折射成七彩,打在过于浓密的睫毛上,像雪人融化时的冷光。 那个新来的校招生,穿着oversize的半袖,皮肤那样白。 戚戎一米八八,他站在戚戎旁边,很小一只。 凌霄也趴在栏杆上偷看,小声说“新来的策划好像高中生哦”。当时厉涛歌没说话,但心里也是这么想的。 拐过二楼时,白岐玉心有感应的抬起睫毛,看到了三楼栏杆上围观的二人。 他短浅的愣了一下,与二人四目相对,很腼腆的弯起眼睛笑。 这时,厉涛歌才看清他的面容,他当时脑中就一个想法: 这人是……涂口红了吗? 如熟透的苹果,红润的不可思议。 白皙的面,鲜红的唇,他又是下唇微厚的唇型,有种纯真又诱惑的矛盾感。 让人真想切开这颗苹果,看看内部是否也如此雪白而多汁。 气色这么好的人真是少见了,厉涛歌想,这小个子身体还挺健康的,或许,可以拉他一齐去跑城市马拉松。 当戚戎领着他到了三楼,介绍组里成员时,白岐玉才后知后觉:“你们是刚才楼梯上的……” 厉涛歌记得那时候发生的一切。 每一帧、每一个音节,都记得。 戚戎暖场的说,自己紧张的脸盲症都犯了,把街上另一个人当成白岐玉硬拉到公司门口,那人是个国家公务人员,似乎还是个老国土局的小领导,差点报警抓了他。 而凌霄笑的前仰后合,说戚老大你这脸盲症有够逆天,白岐玉这种颜还能脸盲,是刚编的笑话吧? 厉涛歌也记得当时自己说的每一个字。 他像孔雀开屏般,看似酷拽,实则紧张万分的说非常臭屁的话:“刚才的玻璃旋梯是我设计的,喜欢吗?” 厉涛歌还记得当时白岐玉说的每一个字。 他说:“喜欢。从阳光中穿梭而来,自黑夜中盘旋归去……我刚才还在想,设计这个楼梯的,一定是个温柔又罗曼蒂克的人。” 当天回去,厉涛歌加上白岐玉的微信,偷偷把备注改成了“小苹果”。 而面前的白岐玉…… 厉涛歌忍不住紧紧抱住了他:“节哀。别怕,你现在很安全。” 白岐玉怔愣的靠在厉涛歌肩膀上,不知道该怎么办。 怀抱温热而宽厚,给人以无上的安全感。 可白岐玉稍一放松,便想起那个噩梦般的夜,那些恶心作呕的万千只肢干,也是这样包裹他的。 他一把推开厉涛歌,狼狈的冲去厕所里洗了一把脸,许久才出来。 “好受了?” 对上厉涛歌关怀难掩的眸子,白岐玉勉强扯起一个嘴角:“嗯。刚才……对不起。” “没事。” 趁着管豹在线,白岐玉私聊了管豹。 管豹似乎也疲倦的很,字打得很慢。 他透露道,秦小酒的症状和杨屿森很像,“发疯、骇人,吃生肉,说一些模糊不清的疯话”。 白岐玉又提起陈树,管豹说,他们很久没联系了。 管豹突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:“我们当初,是不是不该定下那个约定?” 防空洞的约定? “约定是所有人一拍即合,共同做下的。”白岐玉面无表情的打字,“论责任,谁都有责任,谁都逃不过。你过度自责也没用。” 管豹只说“你不懂”,没再多说。二人寒暄了几句,匆匆离线了。 “我说啊,怎么感觉这个管豹也奇奇怪怪的?”看了全程聊天的厉涛歌烦躁的起身,又坐下,抓起手机胡乱的滑动着消息,“你们队里不清不楚死了这么多人,他怎么还能沉着成这样的?不赶紧报警或者找师傅看看?” 白岐玉失笑:“恐怕,是在惧怕‘厄运’会随着网线传染吧。” “传染?不是已经蔓延了么?”厉涛歌不解,“用小拇指想都能发现出事了,不该集合起来想办法吗?” “人就是这样。所有苦难、折磨临门前,总会觉得自己是特别的,可以置身度外。” 白岐玉垂着眸子,看不清神色:“而事实是,死去的那些人,全是这样的想法。” “我实在不懂……”厉涛歌苦笑着放下手机,“我感觉,我和你的性格还是比较像的,妈的,绝对不会乖乖反抗。” 聊着,厉涛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一声,他被打断思路,一脸不耐,却还是拿起了手机处理。 白岐玉用余光瞥了一眼,锁屏上显示【star wings工作室小可:刚才我发的三份简历您看下,下周三面试可以吗?】 像是独立游戏工作室在联系他。 白岐玉心头一动,之前,吃下午茶的时候,就隐约听凌霄提起过,说厉涛歌想辞职去搞独立游戏很久了。 别看厉涛歌一副风流不羁的模样,他的美术水平极高,界内闻名的美术大拿。只要有他的名字在,从来不缺投资人,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下决心,自己搞独立。 凌霄这人嘴上没把门儿,还开玩笑说是不是挂念着戚大老板啊,说这两人关系好的亲哥俩似的,你没来哪会儿,公司好几个组都想拉厉涛歌入伙,厉涛歌理都不理的选了戚戎的组。 还说你注意没有,好几次这两人都是同时不加班,程序小谢还撞见过他们一起吃饭呢。 白岐玉对此不置可否,因为他印象中,每次厉涛歌提到戚戎,语气都不怎么友善。 面前,厉涛歌突然一拍大腿:“等等啊,我们是不是漏了个事儿?如果来问诊的不是老马,而是老马家属呢?” “!”白岐玉也睁大了眼,“对啊,用妻子,或者孩子的名字登记,就不会留下自己的痕迹了!你不是认识他老婆吗?” 厉涛歌赶紧回想:“那个护士叫什么来着,妈的……一面之交,我光记得是个植物有关,很独特的名字!白荷?白莲还是什么的……” 厉涛歌也不管手机讯息了,急忙拉住韩嫂:“麻烦查一下白姓的客人!” 最终,在罗太奶的访客记录里,锁定了一个疑似的名称。 白梅。 白岐玉嘴角抽搐:“我说,你这……和白莲、白荷的差别有点大?” “咳,”厉涛歌掩饰的清清嗓子,“能找到就行。” 找到名字,相关的问诊记录也见了天日。 韩嫂从档案室双手捧出两张四开的黄纸,白岐玉以为会是医生问诊记录一样的东西,凑去一看,全是潇洒飘逸的异国语,鬼画符般,大的字半张纸,小的字如米粒。 秦观河凑在罗太奶身旁一齐看,突然,他抬起头望向白岐玉,很细微的扯了扯嘴角。 白岐玉起初没明白他的意思,茫然的指了指自己,然后后知后觉——秦弟马是在朝他笑啊。 这个仙风道骨的男人,不假笑的时候,真实的笑容僵硬的像机器人。 秦观河说:“你可以放心了。老马并非被你感染的。” 他说,白梅的问诊记录,不是给儿子的,而是给家属“马健”的。 白梅自述,配偶马健出现了奇怪的症状。 最初,是梦游,然后,白天也开始说胡话、说谁都听不懂的怪语,甚至吃生肉。 最后彻底癫疯起来,三个男人都摁不住,肢体以人类无法做到的幅度反折着在地上走,吓得她好几天不敢回家。 白梅老家是泉城农村,说小时候在村里见过的有人“中邪”就是这模样,所以托人找到罗太奶帮忙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