撞邪(玄学) 第7节
“我加你微信啊?过两天,取证人员会来你家痕迹搜证,我需要和你保持联系。” “不是,你听到女的尖叫没,说什么‘离他远点’……” 小警察摇头:“女人尖叫?有吗?” 他好奇地顿了顿,楼道静悄悄的,只有久年失修的老灯不时发出“噼啪”声。 “没啊。你是不是加班太多,出现幻听了。” 白岐玉紧紧闭了闭眼,把微信号给了小警察。 “我刚才听你说的,妈呀真变态。要是我遭受这个,我得恶心吐了。”小警察边操作手机,边朝他挤挤眼睛,“如果你又丢了东西,或者发现了线索、感到害怕啥的,随时联系我。” “……好。” “所以,被人觊觎很有快感吧?彰显自己的魅力是不是很有成就感?” “哈?” “别怕,”小警察面不改色的安慰他,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,“就算不是杀人嫌犯,这种流氓我们也不会不管。” “……谢谢。” 把耳朵贴在门上,听到皮鞋声离去,白岐玉才瘫软的坐到沙发上。 他真的受够了! 怪声,怪事儿,丢东西也就罢了,现在变本加厉,死了人! 不祥……极度的不祥…… 他痛苦的蜷缩起身子,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,一颤一颤的发着抖。像是哭,也像是恐惧。 他一年前,到底为什么迷了眼似的住这儿啊?图便宜?图近?符合条件的房子明明周围一抓一大把! 该死! 这样漫无目的的恐惧,一直持续到手机铃声响起。 “谁?” “是我,张一贺。” 白岐玉眼睫一颤。他可没忘记一小时前二人分别的并不愉快。 “有事?” “我是想说声抱歉。”即使在电波处理过的失真下,张一贺的嗓音仍然磁性低沉,“我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,你误会我了。” “哦,”白岐玉抬抬眼皮,“可能吧。” 张一贺脾气很好的解释道:“我刚搬来,不认识人,只是觉得你我性格合拍,自然而然把你当朋友了。如果你不喜欢我自来熟,我改。咱们慢慢相处。” “……还有别的事吗?” “等下!我实话实说……”张一贺急忙说,“我刚才看到警察从你单元里出来了。我很担心你,没事吧?” 白岐玉的眼睫颤了颤。 他抱着手机,张了好几次口,都不知道该说什么。 被人关心是种很奇妙的感觉。 像一只无形的手拂过心口,再多的负面情绪也能被抚平。 而过去二十几年里,他感受过的太少。 太少,所以不知道如何面对,所以他通常选择逃避。 这一次也是。 白岐玉知道,只要照平常一样,用傲慢无礼的话噎人,他就会很快消失在他的世界里,再也不见。 可…… 那人不让他逃避。 手机对面,张一贺还在继续说道:“到底怎么了?我白天就想问了,你看的房子都挺远的,起码比这里距离公司远……你这么想搬家,是不是有别的隐情啊?” “我反思了很久,仔细一想我真的挺混蛋的,不加思索劝你别搬家,根本不懂你在担忧什么,是我不对。” “但,你愿意说说吗?”张一贺的声音温柔的像树杈嫩芽上的月光,“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?” 见白岐玉一声不吭,却也没直接挂断,张一贺顿了顿:“抱歉,我又逾越了。” 白岐玉已经缩到了“角落”里。 这里是床与墙壁间窄小的交界,勉强能坐下一个人,他的“安全屋”。 一年前,为了防偷窥,特地按上的厚绒窗帘正环绕着他。 他想,要不,信任他一次? 想到出租车面前,张一贺一把把他拉到身后,不容置喙的送走出租车,又给他买冰可乐的模样,他突然觉得,或许张一贺会是特别的。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,轻轻的说:“谢谢你,我……” 白岐玉简单的说了一切。 丢东西的事情,家里有人存在的痕迹,各种各样的怪事儿…… 还有四楼女人的死,上楼前与女人的一面,与警察的交谈。 “我肯定,我真的看到她了!”他痛苦地说,“事实上,过去一年里,这种难以为旁人道来的怪事儿,我经历了太多……” “因为这个,你选择搬家?” “是。” 长久的沉默后,白岐玉不安的动了动膝盖。 他想说点什么打破安静。他想问,你也觉得我疯了吗,或者,下午看的那几套房子,你觉得哪一套好点,对面却传来了声音。 “所以,你真的丢东西了吗?” …… 第三次了。 “你丢东西了吗”,这句话,像一句诅咒,一次、两次、第三次的砸过来。 第一次,带给白岐玉的是刺痛。 第二次,是麻木。 第三次,是自我怀疑。 “你……不信我说的话,对吗?” “我不是那个意思,”隔着电话,听不出张一贺的感情,“我是说,日用品的数量到底是多少,正常情况下很难记住,对吗?” “你理智思考一下,不留痕迹的偷东西,成本是非常高的。再者,还是频频失窃后,被盗人高度警惕的情况下。” “而你的描述里,这种‘完美’失窃在一年内接连发生,而每次丢的都是日用品,小东西。” “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,极小。” “警察都说了!”白岐玉难耐的拔高声音,“可能是变态!偷窃癖!人都敢杀,偷东西满足自己说不过去吗!” “前提是,这两起案件确实有关系。”张一贺说,“目前来看,只是种猜测,不是吗?警察尚未定论。” “我不是怀疑你,我只是站在局外人角度上,理性分析。” 男人循循劝诱:“知道‘吸引力法则’么,在这里也适用。” “当产生目标结论时,人脑潜意识会把所有‘可能沾边’的论证自圆其说的朝其靠拢,试图证明目标结论的正确性……这是一种心理暗示的状态。” “你可能最近压力太大,太紧绷了,所以楼里发生谋杀案,就自然而然的把身上的怪事也归进去了。但是仔细想想看,你说,方诚丢了贵重的东西,妻子却不知情,会不会是妻子弄丢了却隐瞒,方诚得知真相后一怒之下杀人呢?有权威分析说,90%以上的凶杀案发生在最亲密关系之间。” 一连串的分析劈头盖脸的砸过来,白岐玉大脑一片空白。 一方面,他想怒斥张一贺辜负他的信任,但另一方面,他悲哀的发现,张一贺每一句分析他都无法反驳。 最后,他虚弱的说:“……我不会听你的,反正,我必须要搬走。” “事实就是,今天看了那么多房子,没有合适的,对吗?” “才只看了一点儿……” “等警察的调查结果出来再决定吧。如果到时候,真的是你说的那样,是同一个变态作案,那就太好了,警察抓了他,你也没有后顾之忧了。” 白岐玉喉咙干涩:“如果不是呢?” 男人温柔的说:“那就搬家。到时候,我再陪你去看房,如何?” 听到声筒传来长长的沉默,张一贺知道,自己的目的达成了。 在中单元二楼,昏暗的、一丝光线也没有的角落,一团庞杂的黑影,正在此起彼伏的呼吸着。 黑影与阴影自然的融为一体,或者说,本身就是一体,祂懒洋洋的伸展着身体,盘踞在整面墙上、窗上、窗外、还有夜色下大半面的城市阴影。 祂俨然心情很不错。 “白先生……”张一贺放柔声音,“今天很累了吧?早点休息吧。” “嗯……” “晚安,祝你有一个美梦。” “你也是。” 挂断电话后许久,白岐玉都怔愣的缩在角落里,一动不动。 夜深了,地板凉,他整条大腿都麻了,才缓缓从他的“安全角落”起身,躺到床上。 “理智”与“感性”两条线,正在脑中交锋。 他一边觉得张一贺说得有道理,另一边又觉得张一贺在放他娘的狗屁。 最后,睡意涌来,他沉沉睡去。 他不知道的是,窗子关严的缝里,涌入了如海水般的阴影。 漫过地板,包裹床铺,然后将整个人裹在里面。 白岐玉感到一丝呼吸不畅,难耐的“哼”了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