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种后宫叫德妃.6_第八章 小夫妻不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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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回,今天发生的那些,过去就过去了吧。 宫外头,四阿哥回到家中,毓溪等在卧房里,久久不见丈夫回来,却等来丫鬟的话,说四阿哥去宋格格屋子里了,说福晋今天应酬一天也累了,让福晋早些休息。 毓溪呆呆地,半天才醒过神问:“是宋格格去门前等的?” 丫鬟应道:“宋格格都睡下了,四阿哥突然过去的,说您和侧福晋今天都累了。” “我能累什么?”毓溪冷下脸,想到今日在宫里尴尬的事,她是后悔的,可那会儿真就没控制住。而三福晋的嘴实在招人恨,若非婆婆及时把她叫走,指不定就要吵起来,说实在的,若真能吵一架才好呢。 本以为自己失礼的行为,还有和三福晋的矛盾,会被婆婆责备,可婆婆把她叫开,只是问她有没有哪儿不舒服,要不要去永和宫歇会儿,关于自己对太后失礼的事,只字未提。但现在看到四阿哥这奇怪的态度,毓溪心里又打鼓担心婆婆在丈夫面前告了状,心中怎么都不能安定,便派人把小和子找来。 小和子听福晋转弯抹角地想问四阿哥是不是见过德妃娘娘,便清楚地禀告:“四阿哥今早离了永和宫后,再没见过娘娘。” 毓溪心头一松,可听小和子又说环春送四阿哥出门说了几句话,她心里又堵上了。 中秋已过,年末之前后宫再无大事,太后又一次提起为皇帝选秀的事。之前皇帝已派户部晓谕八旗,秀女的花名册早在中秋前就已呈报,只是玄烨没当回事,搁在一边没有理会。而随着花名册递交上来,各地在旗的适龄女子早早由家中送入京城,或在京城本家亲戚家里住,或租住客栈驿馆,且等皇帝下旨拟定遴选的日子。 之前一次又一次为皇子选福晋,以及皇帝挑几位汉家女子在身边,都不是正儿八经选秀的架势。这一次算是动了真格儿,从全国各地来的秀女将有上百号的人,经内务府等层层筛选后最后剩下的,会由皇帝和太后一道亲自接见遴选。 留牌子、撂牌子的事,岚琪她们管不着,就等皇帝选中哪些人,再根据她们的家世背景和留在宫里的地位安排进内宫居住。人少自然好办些,若是人多,还要弄清楚新人之间有没有瓜葛纠纷的,有没有亲近熟悉的,并非随便指派一处让她们居住那么容易的事。 眼下皇帝那儿日子还没定,事情尚无进展。岚琪和荣妃却早早清点好了宫内无人居住的各处殿阁,派人打扫准备,又提前让内务府、敬事房安排宫女太监,预留出一定的人手,着各旗参领、领催通报旗下应选女子的人数,好在应选之日安排相应的宫女嬷嬷在宫内接应,并根据人数来安排她们等候在何处。岚琪是头一回经手这样的事,与荣妃一一商量,倒也做得有几分模样,叫太后十分欣喜。 重阳节上,玄烨为表示孝顺,总算了却太后心愿,拟定九月二十五选秀。剩下半个月的时间,好等那些尚未入京的秀女赶到京城。而那十五天里,皇帝带着儿子们和宗室子弟巡视畿甸、围场秋狩,脚不沾地,各处晃悠,总算在选秀之日前回到宫内安顿,整个人都晒黑了一层。 那晚在永和宫休息时,岚琪比着皇帝脸上和胸前的肤色说:“夏天那样毒的日头都没晒黑,入了秋却晒成这样,皇上再晚半个月回来,臣妾夜里就看不见您了。” 玄烨却道:“等新人进宫,你就真在夜里看不到朕了,过几年你四十岁,是不是要和荣妃她们一道停牌子了?” 岚琪没料到玄烨突然说这样的话,本还开着玩笑的脸色顿时僵住,抿着唇,看着玄烨不说话,人家却轻轻哼笑:“你急着把所有的事都料理好,逼着朕不得不答应太后立刻办选秀的事。本来朕还想拖一拖,近来略闲着,好与你四处去逛逛,可你却急着把新人召进宫来,难道不是往后夜里再也不想见到朕?” “臣妾可是做祖母的人了。”听皇帝这番话,她反而心定了,弯腰替玄烨系寝衣的带子,口中道,“皇上和臣妾都随遇而安吧,做皇帝、做妃嫔本都各有职责。至于新人,只要皇上别为了那些漂亮年轻的拂了臣妾的体面,臣妾才不和她们计较,都是和温宪一般大的人,臣妾犯得着和她们过不去吗?” 玄烨轻咳了一声:“总不见得选新人,选和咱们一般大的?她们年纪小,又不能怪朕。” 岚琪笑了,转身去端参茶给他,站在一旁想玄烨这些话,突然自己又笑出来。皇帝喝了参茶,没好气地把茶碗往她手里一塞,恨恨道:“你怎么笑得出来?朕就烦,过阵子新人来了添新的麻烦,你就该缠着朕发脾气,朕还要来哄你。” “皇上放心,绝不会有这样的事。”岚琪心情甚好,可转身就被玄烨拉到身边,问她笑什么。 “心里高兴就笑,怎么就一定要有为什么?”岚琪不愿说她心里想的事,可玄烨的手已经搭在腰间,一副不说她就惨了的架势。她身子一哆嗦,避不开男人霸气的目光,唯有脸颊一红,说道:“我是想啊……那些年轻漂亮的新人来,你是受用了,可你最年轻健壮那会儿,她们可一辈子也见不着。往后的夜里,咱们恐怕真不大能见面,可是最好的时光里,你差不多就是我一人的。” 岚琪故意你我相称,说着极暧昧甚至失礼的话,可这的确是她的骄傲,不早不晚,彼此相遇在最好的年华,缠绵十几年的花前月下。一想到这些,就是再来年纪更小的新人,她也无所谓。话音才落,身子就被重重地压着倒下,她才给人家系好的带子几下就被扯开了,玄烨坚实的胸膛露在面前,大手则往她腰下游走,怒气冲冲地说:“我如今比不得从前了?” 岚琪看到玄烨精壮的胸脯心里就怦怦乱跳,自己再叫他一揉搓,早就身子发软,不由得目色旖旎、言语暧昧,极小声地说:“那怎么证明给我瞧瞧?” 玄烨霸道的哼笑间,床边帷幔层层落下,遮住无限春光。隔天就是九月二十五,一夜尽兴,心满意足的男人高高端坐上首,往底下看那些十四五岁、如花年纪的秀女,真真就是看待孩子一般的目光。 能进入最后遴选的,总不会有太丑陋的人,看多了容易眼花。皇帝几十年来阅尽美色,又早过了血气方刚的年纪,如此一天选看两旗秀女,四五日后,除了太后挑选了几位家世品貌都不错的外,玄烨自己留下的,看重的都是她们背后的家族背景。不过一早就定下的瓜尔佳氏倒也叫他眼前一亮,至少可以凭着姿色,再培养出一个名正言顺的宠妃来。 等新人正式入宫,已在十月中旬。果然每一批都会有出挑的人物,新人们大多在常在、答应的位分散居宫内各处,唯有瓜尔佳氏一人封得贵人,更赐“和”字封号,转眼间宫里就多了个漂亮年轻的和贵人。皇帝更将她安排在储秀宫随佟妃居住,虽非一宫主位,却是这一批新人里唯一住进东西六宫的人。 内务府的绿头牌,早在新人入宫前,就按照册封的名号做好了,岚琪和荣妃亲眼见过,瞧见一列列新鲜人物,荣妃在一旁苦笑道:“都快放不下了,是时候停一些牌子了,硬留着也没意思。” 岚琪只道:“等皇上吩咐再说吧。” 转眼已是年末,腊月时皇帝下旨,将于正月巡幸五台山,着皇长子和皇三子随驾,四阿哥这回虽没捞着随驾的差事,但是皇帝却把他送去九门关防,让他与九门提督及将士们一道看守好京城。这是极其紧要的位置,特别是皇帝一旦离京,九门之治,关乎着紫禁城里那张龙椅。 胤禛来给额娘请安时,岚琪没乱插嘴办差的事,只叮嘱他要小心身体。待到腊月时,皇帝在除夕侍奉太后过了年后,正月初三就动身起驾往五台山去,后宫妃嫔一律不随驾,皇帝带着儿子和大臣就走了。 圣驾一离京,四阿哥立刻就准备了铺盖搬去九门大营居住。岚琪听说这消息,直嗔怪儿子太紧张,大正月里就把一家子人都撂下,本有心接儿媳妇和孙儿们进宫解闷,一想到毓溪那么紧张弘晖,还是作罢了。 因是正月,四阿哥府中难免会有送往迎来的人情,宅门进出的门禁比往日松了些。那天毓溪在自己屋子里与前来拜年做客的娘家亲戚说话时,底下丫头却来通报,说宋格格出门去了。 要说府里的规矩,大多是德妃娘娘定下的,譬如四阿哥出入宅门不能带侧室妾室,譬如侧福晋和格格侍妾不可以随意出入宅邸。看似严苛不近人情,但阿哥府就是个小禁宫,她们身为皇子的女人,若不谨言慎行,就算在宫外住着,一样会惹出大麻烦。 一直以来,府里女眷们恪守这些规矩,只有李侧福晋因为生儿育女,为了孩子的尊贵,才被松口可以随四阿哥和福晋进宫请安,但宋格格依旧只是比奴才高了那么一点点的侍妾而已。只因这半年来,四阿哥在家时大多歇息在宋格格屋子里,她渐渐觉得自己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。平日里骄纵张扬些也罢了,今天竟然胆敢不向家主母请示就自己跑出去,毓溪听到时,脸色都变了。 娘家的亲戚必然是帮自家闺女的,纷纷数落宋格格不懂规矩,怂恿毓溪要好好整治侍妾。她们都在家里做正室夫人,虽然都是大老婆,可都及不上小老婆在丈夫跟前吃得开。现在轮到四阿哥府里也有这样的事,明明事不关己,也乐意看到小老婆受责罚。 毓溪当然不会留她们等到宋格格回来看自己责罚妾室,早早把娘家亲戚打发了,就找人来问,想知道宋氏跑去哪儿了。其实她生气归生气,也没 觉得是多大不了的事,顶多是在自家亲戚面前有些抹不开脸面,若是宋格格只是跑出去随便逛逛也罢了,她并不想小题大做。 可毓溪压根儿没敢想,宋格格竟然是准备了点心食物,带着丫头和家中小厮,套了马车往九门大营去探望四阿哥。丈夫离家只有两天,才两天她就等不及,宋格格这样做,让外人看来,就是四阿哥府里没规矩。 毓溪这下气大了。偏偏宋格格跑了趟大营,非但没叫四阿哥责备,反而两人还乐呵呵地处了一下午。她得意扬扬地穿着丈夫的大氅回来时,等待她的却是家法家规。 大正月的日子,正院里一片肃杀气息,毓溪质问宋氏为何这样坏规矩。才被丈夫捧在手心里的人,怎么会服气被福晋教训?本还跪在地上的人,突然站起来,挺直腰杆儿说:“妾身只是心疼四阿哥在大营里吃不好,那里将士都是习惯了粗糙日子的,咱们爷哪里经受得起?福晋每天忙着接待这个客人招呼那个亲戚,妾身虽是自己跑去的,可说的是您让妾身去的,四阿哥可高兴了,还让妾身回来告诉您,要您在家要小心身子,不想应付的客人,让管家打发就是了。” 宋格格向来嘴厉害,伶牙俐齿一番话,自以为有理有据,站得住立场,却不晓得她自己跑去还打着毓溪的旗号,是更加戳人的事,向来温和宽厚的四福晋终于忍耐不住,厉声要下人对宋氏动家法。 偏偏这样热闹的时候,三福晋不知被哪阵风吹来,和五福晋、七福晋、八福晋一道,像是正好路过四阿哥府,想进来喝杯茶说说话。谁晓得一进门就听说里头喊打喊杀,一打听,竟是四福晋在教训府里的格格,妯娌几人不禁面面相觑。 三福晋满面不屑,轻蔑地哼笑:“我就说吧,你们四嫂一向很有本事收拾那些小妖精,我们进去瞧瞧,你们几个也学着点。” 几位阿哥福晋,本是从裕亲王府散了过来,大福晋往另一处走,而她们正巧路过四阿哥府,因今日聚会唯独四福晋没到,三福晋好奇心重,便想来瞧一瞧。彼此之间早就有传说,知道四福晋如今一心一意为了孩子,对宫内长辈也有过失礼的事,早已不是昔日人人称颂的好儿媳了。现下最讨长辈们喜欢的,是五福晋她们几位小的,对八福晋的品行更是众口交赞。 此刻门前几个奴才拦不住她们,一边往正院里送消息,一边努力阻拦。但几位福晋都是女眷,她们真要往前走,没人敢动手去拉扯,就这样一路到了正院门前。三福晋刚要开口嚷嚷,门前晃出娇小的身影,甜甜地有人喊着:“伯母、婶婶。” 是念佟从里头出来,晃晃悠悠跑到几位伯母、婶婶面前。三福晋再厉害,也不至于对孩子凶,念佟拉着她的手,她便弯腰把孩子抱了起来,顺口问:“你额娘呢?” 话音才落,四福晋面色平和地从里头出来。三福晋往她身后探了探脑袋,心里发笑,嘴上道:“难得见你出来迎我们,难道院子里有见不得人的事?咱们妯娌之间有什么可瞒的?你教训小妖精,我们还叫好呢。” 毓溪从容道:“念佟自己跑出来,怕她给姐姐妹妹们添麻烦,我才出来看一眼,哪里是阻拦你们进门。既然来了,就在府里用膳吧,四阿哥到九门军营去住了,咱们能自在说话。” 三福晋冷笑道:“我们可不好妨碍你教训人。” 毓溪淡淡地说:“已经教训好了,难不成为了嫂嫂想看热闹,我把人提溜来再教训一顿?” 见四福晋不否认,且满不在乎的模样,三福晋觉得几分没趣,而来了不能立时就走,便抱了怀里的念佟,哄着孩子,大摇大摆地进了门,见门内一切安好,并不似先头听说那样打打杀杀,转身促狭地问弟妹:“你怎么教训她的?她犯了什么错?” 毓溪从她怀里把念佟抱下来,平静地说:“只是一些家常琐事,教训了几句,让她回屋子反省去了。怎么三嫂这样在意?” 五福晋几人忙过来拉开三福晋,与四嫂岔开话题闲聊几句,众人坐下喝茶,说说裕亲王府里的趣事,因天色渐暗,都要赶在日落前回家,便早早就散了。 几位福晋一离开,毓溪面上的神情立刻黯淡,亏她刚才接待客人那样平静,实则先头的怒意根本没消散,只因不想在人前丢脸才让人把宋格格带走。这会儿没了外人,青莲正要问福晋晚膳想用什么,却听主子吩咐她:“你带人把家法送到宋格格院子里去,二十杖一下都不能少,还欠了十七杖是不是?” 原来之前才摁下宋氏要打,打了几下,外头就说福晋们到了,毓溪立刻把鬼哭狼嚎的宋氏带了下去。这会儿好好的,众人以为事情该过去了,没想到一直对下宽厚的福晋竟如此较真,那冷着脸吩咐再带人去打宋格格的神情,委实把青莲吓着了。果然坏脾气的人能摸得着底,而平时不声不响、温和的人,才不晓得她发起狠来有多厉害。 宋格格那儿虽然不服气,但是三棍子也把她打蒙了。本以为有客人到,她捡回一条命,谁晓得趴在屋子里屁股上的疼痛还没完全散去,家丁又提着刑具、长凳冲到她屋子门前来,几个粗壮的嬷嬷不由分说把她从榻上拎出去,等挨了两棍子她才醒过神,可这一次不论她怎么尖叫求饶,身上的棍子都没停下来。剩下的十七杖,每一棍都结结实实打在身上。等打完了,摁着她的人松开手时,宋格格已经昏厥,软绵绵地从长凳上跌了下去。 这件事把府里的所有人都吓住了,四阿哥离宫建府至今,大伙儿头一回见在家里动大刑,而且责打的还是四阿哥的侍妾,更何况宋格格这大半年春风得意,连下人们都比从前更尊敬她,福晋竟然直接赏下二十臀杖。宋格格往后在这府里,还能有什么脸面? 西苑里的李侧福晋听闻消息,吓得抱着弘昐一言不发,丫鬟巧珠伏在她膝头上说:“咱们往后别招惹福晋就是。今天宋格格也太过分,自己跑去军营还打着福晋的旗号,奴婢觉得四阿哥没给宋格格脸色看,该是看在福晋面子上吧?可心里一定不知怎么埋怨呢,估摸着福晋也是想到这些,才发了狠。” 李氏面色清冷,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,轻声呢喃着:“希望她别吓着念佟。” 这件事关起门来本不该为外人所知,可让三福晋撞见了,怎会不到处去宣扬?她们虽不知道宋格格是挨了臀杖,可不知道才能编得天花乱坠,等岚琪从青莲那儿获悉真相,不禁皱着眉头说:“她这是把气都撒在宋氏身上了。” 环春在一旁说道:“青莲说这大半年,四阿哥多半是在宋格格屋子里,难道福晋为了这种事不高兴?青莲不是说了,福晋一心一意照顾小阿哥,根本没闲暇伺候四阿哥?” 岚琪长长一叹:“由着他们去吧,怪我一向太护着他们了,让他们以为这世道就该围着他们转,等一切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,他们若还不能省悟,我操碎了心也没用。你看荣妃撂下三阿哥府里的事死活不管,可他们小两口闹归闹,日子不是好好的?我总是摆出一副开明的态度,却不曾真正放手过。” 如此,就连毓溪事后冷静下来,都担心婆婆会质问自己为何大正月里在家中打打杀杀。没想到什么事都没发生。而丈夫照旧住在九门军营里,不过是天天派人来问问她和孩子好不好。那以后就没打过照面,对宋格格挨打的事也只字未提。待到元宵时,宫里摆宴让她们进宫,毓溪觉得进宫尴尬,便借口身子不舒服,把李侧福晋独自送进宫里去了。 李侧福晋进宫是带着念佟和弘昐,福晋的弘晖阿哥自然是不会放心交给她的,李氏又不敢胡说什么为嫡福晋和孩子找借口,德妃娘娘不问她,她就索性不提起来。之后因害怕三福晋那样嘴碎的人会对她刨根问底,整个宴会都跟在婆婆身旁寸步不离,虽然稳重,瞧着也是不够大气,哪儿像八福晋那样落落大方?如今每每进宫,太后都会让她陪在身边,喜欢得很。 可岚琪这个婆婆不干涉儿媳妇的事,自己这个做媳妇的,却让太后念叨了。太后总是为她考虑的,那日宴席后娘儿俩私下说话时,太后忍不住说:“你怎么教儿媳妇我不该管,可从前都说大福晋不好,三福晋不稳重,如今怎么都冲着毓溪去了?你可要为了胤禛想一想,皇阿哥的妻子可不只是生孩子养孩子用的,难道他们不明白?” 太后教诲,岚琪洗耳恭听,答应太后她一定想法开解儿媳妇,可出了宁寿宫的门,却无奈地与环春叹息道:“你说毓溪那里会不会也怨我不管他们?怎么这事到头来,反成了我的不是了?” 环春忧心忡忡地问:“主子还是不管吗?” 岚琪将心一沉,点头道:“不管,从前就是管太多了,他们不能一辈子指望我过。” 主仆俩念叨几句,回永和宫时,屋子里还铺着白天各宫送来的元宵节礼。岚琪闲闲地坐在一旁看着环春找人来收拾,不经意瞧见一副绣工精致的袖笼,环春拿给她看,说道:“是觉禅贵人送的。贵人每年都送亲自缝制的物件,心意虽好,只是不稀奇了。” 岚琪却摇头,指着袖笼的缎面说:“这料子不该是她有的。我也没有给过杏儿这么好的料子。宫里好些人都还没见过,我和荣姐姐通常看一眼,就直接送到宁寿宫给太后用,可也没见太后舍得拿来做什么穿戴。” 环春笑道:“您总不会怀疑觉禅贵人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弄来的吧?贵人可是在延禧宫,连门都不怎么出的。” 岚琪睨她一眼:“我何至于这样想她?但是这料子真是很稀罕,她从哪儿得来的呢?” 环春眼珠子一转,激灵道:“难道是惠妃娘娘送的?” 岚琪摇头:“惠妃若和延禧宫有往来,你我早就知道了。”说着心头一亮,笑道,“大概是八福晋孝敬的。八福晋虽然出身坎坷了些,但到底是安亲王府的人。安亲王府如今虽不十分风光,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早年的荣耀也足够吃几辈子了,兴许是王府给了她,她又转赠给觉禅贵人。” 环春道:“若真是如此,八福晋实在面面俱到,如今宫里没人说她不好的,就连八阿哥亲生的额娘都这样尽心。” 岚琪摸着顺滑柔软的缎面,轻轻叹息道:“并不是在乎几件东西,而是心意。儿媳妇都像八福晋那样做,谁会不喜欢?是我自己把毓溪他们宠坏了,往后若是不能好,也是我自食其果。” 每当心里有无奈的事,岚琪都会想依赖玄烨,但玄烨此刻却不在身边,好在元宵一过皇帝就该从五台山起驾回銮,盼着盼着就能见到他了。 可是四五日后,宫外突然传进消息,说圣驾回銮的路上遭猛兽袭击,皇上龙体无损,但三阿哥受了重伤。 再等具体的话传来,是说三阿哥为了救驾而受的伤,伤情虽重但性命无忧,皇帝担心受伤的三阿哥经不起车马颠簸,要在原处停留三四天,好让三阿哥养一养精神再走,而大阿哥则被打发先回京城。 荣妃因担心儿子的伤情,得知大阿哥回京后,好些年不主动到长春宫来的人,早早就守候在那里,就是想等大阿哥来见一面,问问他儿子的事。听闻胤祉没事,总算是舒口气。惠妃则好言安抚。姐妹说了一会子话,才送荣妃离开。 此时儿子还等在正殿里没走,惠妃回来瞧,孩子果然满面的不乐意。她做母亲的不能不问,便道:“怎么了?刚才还好好的。” 大阿哥皱了眉头说:“当时我带了人马去前头探路,一眨眼工夫,皇阿玛就被猛兽袭击了。老三那小子实在没用。额娘,您还真当他有胆量拿自己的性命救驾?照我看,皇阿玛没反过来救他就不错了,谁晓得那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,怎么就成了老三救驾?” 惠妃静静听着,心中想,儿子这些年果然有了变化。如明珠所料,大阿哥不再像小时候那样,对兄弟们讲义气重感情,如今处处都要与他们争个长短,但凡皇帝褒奖他的兄弟们,他都会不高兴,只是跟着上了几次战场,心就大了。 惠妃曾经希望儿子能看明白自己和兄弟之间的差别,可现在又怕他的野心过分膨胀。皇帝何等精明的人,难道会看不出儿子动什么心思?但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的,她这个额娘说的话已经不大管用了。如今时常念叨的,却是要胤禔尊敬太子,她千叮咛万嘱咐儿子,只有尊敬太子,他再如何优秀,别人也不敢怀疑他的用心,至于将来要如何取而代之,一定会有最恰当的机会。 这些话,大阿哥倒是听得进。他比兄弟们都更早接触朝政和大臣,再单纯简单,也该学会其中的门道。他知道收敛光芒的重要,可身为长子,且如今得父亲重用,在朝臣中有口碑,有时候,他还是会忍不住想要炫耀自身的荣光。 说话的工夫,外头有人传话来,说大福晋身子不好,请大阿哥早些回去瞧瞧。胤禔听了立刻要走,惠妃不满,不经意地嘀咕道:“她如今很会哄你,在我这儿多坐片刻都不成了?” 没想到却换来儿子的怒意,胤禔忍不住抱怨母亲:“额娘,您能别这样说她吗?给您生了孙子后,她身体一直都不大好,您不是不知道。” 惠妃一时语塞,可儿子又勾起更多的怨气,问她:“皇阿玛如今真的不喜欢您了吗?”可这是戳了惠妃脊梁骨的话。如今孩子也大了,不需要遮遮掩掩,惠妃立时拉下脸来责备他:“这是你该对我说的话?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硌硬我?不说早年光景如何,你额娘现在都四十岁了,难道要学那些十几岁的新人,做不尊重的事,去勾引皇帝?” 可胤禔没有被镇住,反而说道:“德妃呢?她就不长年纪了?额娘您可知道,老四凭着德妃有脸面,处处都比我们好,我跟着皇阿玛那么多年了,从来没碰过九门的事,可是今天我入城,老四那小子竟然叫我卸甲。我跟着皇阿玛回来,几时卸过甲?又不是进内宫,卸哪门子的甲?他算什么东西?九门提督见了我都毕恭毕敬,皇阿玛不过派他去看个门,他就拿着鸡毛当令箭!混账东西!” 惠妃一怔,没想到儿子的怒意其实是在这件事上,但见他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踱步,又恨恨地说:“这样下去,他更加要得意了,往后还能有我什么事?”一面瞪着母亲,满面痛心疾首的模样,一面不可思议地问,“额娘和皇阿玛真的半句话也说不上了?” “你自己的前程,指望我做什么?快回去,回去看你媳妇去,往后这长春宫,你也别来了。”惠妃心痛如绞,撂下儿子就往内殿去,她不明白儿子是不是真的不懂,她这个惠妃娘娘之所以还能在宫里待着,全因为皇帝还在乎他的长子,是儿子给了她继续喘气的机会,可儿子却反过来问她为什么不能拉拢皇帝的心。这般耻辱何种滋味,惠妃这么多年种种忍耐,这一瞬间,竟是怎么也忍不住。 数日后,圣驾终于平安回銮。皇帝一回宫就派大臣去三阿哥府里照顾儿子,叮嘱他伤愈之前不必出门,甚至下旨赐荣妃出宫的机会,让她到三阿哥府去看一看儿子。其实,荣妃也从没见过儿子府里是什么模样,这一次被皇帝如此重视,紧张儿子的伤情之余,更感慨皇帝的情意,没想到她人老珠黄的时候,却越来越感受到丈夫的温情。 而圣驾回銮,四阿哥便从九门撤下来,向父亲述职之后,因这段日子京城无大事,算是无功无过,并没有得到父亲什么指点的话,一切平平淡淡地结束了。他带人搬回家里,进门时,小和子凑上来提醒他:“主子,您别忘了那件事。”胤禛则早就忘得干干净净,反问他:“什么事?” 而此刻,四福晋已经带人迎了出来。胖乎乎的念佟欢喜地跑向他,胤禛见了女儿也十分高兴,把闺女抱起高高举过头顶,小姑娘咯咯大笑。毓溪缓缓上前,温柔地说:“一会儿玩疯了,夜里该尿床了。”说着朝胤禛福了福身子,道:“辛苦了。” 胤禛放下女儿,上前扶了妻子的胳膊,略愧疚地说:“我一个月不在家,该是辛苦你了。” 毓溪甜甜笑着:“就别客气了,你赶紧回屋歇着去。进宫见过额娘没有?额娘也该说你瘦了吧?” 胤禛应答着,又单手抱起女儿,说他想儿子了,一道往正院去。可才转身走了没几步路,却见前头宋格格花枝招展地过来了。她身上的棒伤已经痊愈,本以为受挫的人会自此消沉,可她倒是依旧光鲜亮丽地活着,此刻更是胆大地跑来拦在半路上。见到她时,毓溪心头一紧,莫名地有几分心虚。 宋格格一向叽叽喳喳的,今日也满嘴抹了蜜似的,一番恭维哄人的话,说得胤禛也不好讲她什么,可是就这么停在半路不成?毓溪实在没有耐心了,禁不住说:“妹妹有什么话改天再说,今天四阿哥累了。” 宋氏瞥她一眼,似乎经过上次那顿打去了半条命,她反而更不把福晋放在眼里,故意做出柔弱模样,怯怯开口道:“福晋教训的是,妾身不该来给四阿哥请安,还请福晋宽宏大量,妾身旧伤未好,实在再经不起一顿毒打了。” 毓溪瞬时变了脸色,又不好发作,心中正发闷,却听胤禛冷声说:“你做错了事就该受罚,那日我事后才知道,你是自作主张来的,福晋若不罚你,府里就没规矩了。你回去吧,过几日我再去和你说话。” 这下轮到宋格格变了脸色,眼睁睁地看着四阿哥带着福晋和孩子走了。后面跟着的正院里的丫鬟、婆子还狗仗人势地把她推到一边去。宋格格一个踉跄几乎没站稳,边上丫鬟扶着她,劝她算了。宋格格却看着活蹦乱跳的念佟,含泪咬牙切齿地说:“我原本也有这样的女儿的。” 这边夫妻俩带着孩子回到屋子里,胤禛洗手换了衣裳,便从摇篮里抱起儿子,可孩子不知是觉得父亲陌生,还是饿了或犯困,胤禛一沾手他就哭,哄了半天也不好。胤禛见毓溪的脸色越来越紧张,便让乳母抱去,还笑着哄她:“额娘讲,男孩子多哭几声,将来才有力气,说话有声儿,你别太担心。” 毓溪忍耐下了心里的不安,含笑点头:“是呢,额娘说你出生后抱在慈宁宫养,天天哭闹,吵得太皇太后不能安寝。” 几句话,算是解了刚才的尴尬。毓溪唤来茶点与丈夫对坐,听他讲军营里的事,可她总忍不住惦记孩子,稍稍听见远处几声啼哭,就紧张地往外看。胤禛体谅她担心孩子的事,好心说:“你去看看孩子吧。” 毓溪却连连摇头,涨红着脸:“这一年来,我总是撂下你不管,你才回来,我怎么好又丢下你?” 胤禛刚要开口,却见西苑的巧珠急匆匆地跑来,她本不该擅自闯入正院的,这大概是急了,跪在门槛外说:“福晋,我们小阿哥病了,侧福晋求您给请个大夫瞧瞧。” “弘昐病了?”胤禛略紧张,说着话就起身了,走到门前才突然想起来,转身略尴尬地对妻子道,“我去看看弘昐。弘晖也一直哭,你去哄哄他。” 毓溪呆呆地站在原地,看着丈夫随巧珠离去,若非弘晖突然一声啼哭让她缓过神,还不知道要这样待多久。